2019年1月7日 星期一

生命不死 - 藥癮症的治療與預防

第七章.藥癮症的治療與預防

一、現代醫學對藥癮的看法

得藥癮(包括毒癮在內)的人是否都罪有應得?抑或是無辜的?據瞭解,他們大都是因為偶然的機緣而被引誘、慫恿,或因好奇、逞強表現英雄氣慨而沾上毒品。

問題是一個人受到環境壓力及心理誘惑的影響,就會做了對自己、對別人極可怕的行為嗎?一旦跟這些人接觸久了之後,你將很容易地發現,他們仍有良知良能。

那麼,到底是什麼力量在作祟,驅使著他們,明知是火坑還要跳下去?對於藥癮,醫學上有兩種看法:第一種是把藥癮當做一種病來研究,如酒精中毒一樣,著重在研究現象,及藥物對身體及精神造成的傷害或影響。

持這種看法的人認為只要避免濫用藥物,其他的事就可迎刃而解了。第二種是把藥癮當做一種症狀,或是一種更複雜的內心病態的表現。

這種內心的病態,不僅是藥癮者本身,包括周遭的人事及環境都有關聯,其影響的層次不僅是在意識知覺上,還有更深層的潛意識。

目前我們所看到的事實是,光憑以上任何一種看法來做治療的基礎,均無法有效地處理藥癮患者:光是治療表面上的藥癮,起初可能很有成就感,但很快地就會變成無力感,因為他們根本撼不動藥癮者繼續濫用的那座大山;相反地,若只從藥癮者的病態心理著手,而不先解決濫用藥物的問題,則仍是徒勞無功。

所以要治療藥癮者的癮頭,必須兩者兼備,既懂得治療表面上的藥癮症,還得瞭解驅使癮君子的潛在力量,才能進行最有效的治療。

目前美國最新的精神科診斷手冊(DSM—Ⅳ)裡,有關藥癮的敘述,僅限於以上所說的第一種看法,對於第二種有關藥癮者的心理機轉的內容,則隻字未提,讓剛踏入精神醫學界的新鮮人,誤以為精神醫生只要瞭解這些症狀學就可以治療藥癮的病人,這其中真是包含著巨大危機的隱憂。

以上這種傾向,從十多年前第三代精神科診斷手冊(DSM—Ⅲ)問世時就開始了,難怪美國這幾年來人民消耗在毒品上,及政府與民間花在反毒的費用皆直線上升,據非正式估計,現已達到每年幾近千億美元。

臺灣大約有美國十二分之一的人口,如果依照目前毒品氾濫的程度來看,可能在不久的將來,也將因為每年上百億美元的消耗,喪失掉部分人的經濟成果。

在一九八*0年代初期的西方文獻中,學者一致認為大陸和臺灣早已解決毒品的問題。當我與西方學者會面,言談之間,他們都流露出既羡慕又忌妒,而且有些不肯相信的神情。沒想到,不到十年之間,臺灣社會所出現的毒品問題,有時甚至比國外更嚴重。

到底是什麼原因,臺灣竟莫名其妙地在一夜之間又爆發開來呢?抑或是過去不曾將這個問題從根本加以解決?我想,若要根本解決就得重新思考,在精神分析這門學問下功夫不可,也唯有這門學問,可以帶領我們從心理學、社會學、以及心靈學等層面進行探討,再求正確地配合教育、家庭、社會、宗教、政治、醫學與法律系統做有效的治療及預防。

二、“成”癮者心路歷程

阿雄是一個二十八歲的獨生子,他媽媽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帶他到精神科門診。

阿雄的脾氣原本就沒有人受得了,最近他什麼事都不做,和別人也無話可談,一問起事情,他就會破口大駡;他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拿出去典當,現在又吵著要出售祖父遺留下來的田產,說什麼要跟朋友合夥做生意,天曉得,他跟那些朋友“合夥”不知已虧掉多少錢了,如果這些田產也化為烏有,那麼他們全家就真的要喝西北風了。

事實上,阿雄從十六歲開始誤交朋友之後,就染上了各種藥癮,目前中毒已深,整個人呈迷失狀態,快要到達為所欲為的地步了。

他從小就被慣壞,變得“自我中心、自高自大”,上學以後,因為脾氣大,交不到朋友,加上父母失和,使他變得“孤僻”,空有聰明的腦筋卻無法正當地發揮。

他的內心矛盾越來越大,雖想發憤圖強,卻因飽受阻撓,造成他“失去自信”,對外界及自己都有“恐懼感”,他的人生是一連串的不愉快,父母忙著吵架,沒有及時注意與挽救,而兩個妹妹及一個姐姐除了打小報告之外,對他也是無甚幫助。

十四歲時,他交了一位女朋友,稍微紓解了內心的“鬱卒”,不過他發現除了他穿著整潔漂亮、臉形好看之外,在女朋友面前,實在拿不出什麼本事來炫耀,他心裡的“挫折感”越來越強烈,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無法克服,父母之間感情不合的陰影,似乎也籠罩著這段不成熟的感情,最後更無法繼續下去。

這時他十六歲,但已有飽受打擊、灰色、悲觀等種種生不逢時的想法。他說:“真不甘心啊!我才十六歲。”

於是,玩友上門了,在他“喪失了自尊自信”之後,這些人的出現,對他來講,正如久旱之後的雲霓、滅頂前的一塊浮木,使他看到人生的另一面,不必為了功課差勁,或感情失敗而感到“痛苦”,也可以“逃避”一切,他開始以蹺課、打彈珠、迷熱門音樂、使用興奮劑等,消除內心所有的“恐懼”與“挫折感”,又能振奮精神來“肯定自己”,找尋“保護”自己的力量。

事實上,客觀情勢並沒有好轉,只是他內心的感覺被蒙蔽而已,他仍是處於“無助”及“無能為力”的情況下,大學考不上,工作情緒低潮,當兵的無奈與現實的“衝擊”,繼續不斷地製造“內心的困擾”,他只好繼續不斷地用“藥物”來“麻醉”自己,藥物變成了他“得

到安慰”的最佳途徑,是他的神、他的愛人、他的保鏢,以及所有的一切,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。

情勢再演變下去,外來的“指責與羞辱”卻繼續不斷地打擊內在“自衛自愛”的掙扎,他就變得越不穩定,“徘徊”于自愛的至善與自暴自棄的大罪惡行之間,實際上已淪為一名“

多重人格”的人,何時顯現何種個性,沒有人能事先預料得到。

所以這十多年來,尤其是從當兵回來以後,他都沒幹過正經事,日復一日,家產也揮霍得差不多,如今又被母親強拉過來,我們救得了他嗎?

三、藥癮者的心態分析

除去目前醫學上仍不太清楚的遺傳及體質因素之外,形成藥癮的人原本都是心態正常的。

只是在人格成長的過程中,因為不適當的內外環境的衝擊,導致一些走岔路的心理自衛機轉,而造成人格的變形,至於最常出現的轉機有以下三種。

否定作用藥癮者其實想藉用藥物來加強他們對內心及外在事實的“否定”而已,不只要否定掉痛苦的感覺,對內心掙扎的知覺也要強加否定。

亦即一心想用這種“否定”來“逃避”他們的痛苦,可惜是註定逃不掉的。他們會說:“我沒有做什麼,只是吃點藥放棄自己,享受一下跟朋友在一起的樂趣而已。”

但這種對自我及環境的否定,也會很快地有所轉換,他們又說:“你是對的,我覺得很不舒服,也許我是有些毛病的。”

這就是佛洛德所謂的“自我的分裂”。

對於“超我”及外界代表超我的一切形象或實體,正是造成他們內心痛苦的最大來源,必須極力去否定,卻又無法完全否定,因而形成了一種永無休止的戰爭,造成了他們對一切的羞恥感、罪惡感、權威、法律、理想、規範、時空限制等等,繼而採取不負責任的反抗行為。

到了最後,他們的處境當然會覺得“羞恥、孤單、難過”,才不得不重新祭出可將幻想變為事實的妙策——撒謊與使用藥物的“絕”招來。

針對這種現象,從壞的方面來說,無論勸勉或治療,跟這種人打交道,必須是一招接一招,沒完沒了的;從好的方面來說,很明顯的,他們的良知其實仍是非常強大的,只要引導有方,還是可以成為具有建設性的人物。

反向作用藥癮者往往處在巨大的矛盾與痛苦之中,感到四面楚歌,最後只得被迫使出解除危機的最佳手段——先下手為強,做出與內心狀態完全相反的行為來。

他們內心覺得無助無望,所以要出去大幹一番,表示自己尚有希望;他們內心覺得被壓制,所以要先去壓制人家。

“在學校裡,我總是無法跟任何一個同學溝通,我只好去偷去搶啦,這下大家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?”“大家都在出賣我,在他們尚未得手之前,我應該先出賣他們。”

“既然大家都認為我該死、狗屎,我就讓他們先嘗嘗該死及狗屎的滋味。”“與其被欺騙、被侮辱,我先耍耍他們再說。”

這種尋求解決內心痛苦的心態是不難瞭解的,可是要矯治這種不正確觀念,卻是棘手的問題,不僅要以言詞加以開導,還要以行為感化他們。

外射作用“你要說我壞,不明白我其實是最乖、最孝順的兒子,那我乾脆就壞到底給你們看看。”

這是一種非常矛盾且可怕的結果:他們把內心裡面對超我的反抗具體化成一種實際的行動—

—對一切代表超我的事物,進行毫無道理、毫不容情的“否定”與“反抗”。

這種毫無目的的價值觀念,以及從潛意識表現出來的盲目指令,自然具有強大的威力,足以左右行為,使他們“身不由己”地做了令人難以想像的事情來。

總而言之,他們的“自我”是與“本我”聯合起來共同對付“超我”,而在“超我”被否定之後,在另一個層次裡,他們卻又重新包裝起來“超我”,通過一種虛幻的管道,像得了精神病似地,毫無道理的從相反的方向,來對付外面的世界,做出“要說他們有多沒良心就有多沒良心,有多壞就有多壞”的行為來,讓其他的人感到無限的痛恨;但是當他們以另一種人格出現,痛哭流涕,為自己的行為懊悔萬分時,又曾令人感到可憐與無限的痛惜。

四、治療

瞭解以上的道理之後,再來治療藥癮,乍看之下,似乎顯得輕而易舉,但是這種看法,並不完全正確。

正確的是,我們確實可以掌握住治療的方向;錯誤的是,實際上實行起來,仍是困難重重的,很多細節尚待瞭解。

首先得克服的,是如何說服他們放棄藥癮,以達到治療的目的。

以下是我在美國治療眾多的藥癮患者的經驗談。決定除癮(INTIATION)來做藥癮治療的人,可分強迫性的與號召性的。

強迫性的就是因藥癮被法院判決必須去接受治療,號召性的就是接受別人勸告而自願來接受治療。

前者多半被法院判處進入特別指定的院所,但有時法官也會讓他們選擇自己的精神科醫師,萬一被選上了,就會捲進一連串複雜的法律系統裡“我曾在美國碰到這種情形”,每天為法院的報告而忙亂緊張,甚至於不時要出庭替他們做證,以致於有時會忘記自己的本務是在寫報告、上法庭,或治療病人了。

如果病人是自願做治療的,還必須做好一切應變提防的措施,準備他們可能隨時翻臉,發生許多意想不到的情況,甚至災難,而且經常也有到法院做證的機會。

我在留美二十年中,有時必須處理各式各類的法律問題,幾乎每隔十天半月就要出入美國各級法院,在不同的法庭上做證,有時候都覺得可以改行當律師了。

這雖與當初進醫學院時所想像的情況完全不同,但回想起來,確實不失為非常有價值、有造就意義的經驗。

(戒)斷(DETOXIFICATION)一般所謂的戒毒過程,通常約需一至三周才能成功,可以住院治療,也可以接受門診治療。

住院治療比較省事可靠,門診治療則花費少但比較危險,且多半不易成功。

此外,在美國有一種特別的藥叫“美沙胴”(Methabone),可以用來暫代海洛因,減少戒斷的痛苦,但其本身亦有成癮性,結果是一痛換一痛,繞個圈子回到原來的地方,不如直接戒斷來得爽快些。

還有一種叫“那兒催松”(Naltresone)的嗎啡類抗癮藥,十五年來曾經用在不少病人身上,且效果不錯,可是不知何故這種藥物一直不太被某些保守的專家所贊同。

要讓一個人“戒斷”藥癮並不難,難的是如何讓他永遠“離開”它,不再回頭碰它。

如果沒有妥善的繼續治療,據統計,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癮爺或癮婆們,一定會再回鍋,也就是以前所花費的心血、錢財都可能白費了。

穩“定”期(STABILIZATION)這是藥癮者能否脫離纏磨的最重要的階段,在這個期間,最主要的工作是讓他們接受治療醫師,以便建立良好的治療聯合(Therapeuticalliance);其次是適當地使用精神科的藥品,以幫助解除因剛離開濫用藥物所引起的身、心上的痛苦。

如果你以一般醫生的姿態面對他們,鐵定會把他們趕跑,再也不會回來找你了。

前面說過,藥癮者以“超我”為敵的,治療者一定要小心,不要有任何蛛絲馬跡讓癮者意識到你跟他們的超我有關係。

必須沒有架子,與他們打成一片,讓他們感覺到你是他們的一份子,是跟他們有一樣性情的人,學他們的樣式,說他們的語言,瞭解並接受他們的一切。

是跟他們稱兄道弟、拍肩搭背,讓他們願意在無形之中聽你的指示。

最後,你還要預防失去立場,不要變成慣壞他們的另一個“父母”,更不要因治療他們而迷失自己。

這種“我不入地獄,誰入地獄”的工作;除了專業知識外,還要具備相當程度的宗教家的熱忱,每一位治療藥癮的人,一定要對自己先有這樣的考量。

這也絕對是一種高難度的工作,稍有差錯,不但形象大損,也會灰頭土臉,更有可能招來麻煩與災禍。

此外,常常在無意間,你會碰到一個道德上的難題,也就是他們會被打成替罪羔羊,被別人設計栽贓,這時很可能只有你可以幫他,幫?或是不幫?不幫,從此你良心難安,失去了人格的尊嚴。

幫,你也可能在無形之中替自己招惹到相當大的法律上的麻煩,甚至無法自救,讓你深深覺得,在這個舉世滔滔的功利社會中,若想追求正義的話,有時候是要付出非常高昂的代價的。

話說回來,如果在這一階段,能夠成功地滿足了藥癮者尋求被認同的心願,及他們想得到力量的欲望,就成功地證明了你有拯救他們的能力,也可以開始進行改造及根治的大計畫了。

鞏固期(CONSOLIDATION)—止於至“慧”這個時期,應以心理問題為治療的開始,也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起始期。

如果一個病人只到達前面的階段,可能很快就被誘惑回籠。唯有通過種種阻力,到達這一個階段之後,才有希望繼續奮進,以求永遠脫離藥癮的毒海。

進入這一時期,可以想盡各種辦法來影響他們,利用各種方法來重新塑造人格,以求有效地消除他們性格上的弱點,產生新的力量,對抗壓力與誘惑。

換句話說,這是一個人格改造期。

在這個時期中,治療者要發揮的,除了完整的治癮知識之外,還要繼續放射出特殊的能力,以及深厚的宗教家的光輝與熱力。

在這個時期,我常會使用催眠,以達到更大的療效,通常我是用單純的催眠法直截了當地灌輸一些特殊的指令,修改他們潛意識的思路和習慣,行有餘力時也可嘗試“前世催眠”的技巧;雖然這種催眠太耗時間,安排不易,不過很可能是“解除心癮”最有效力的治療法,值得我們發心去推廣。

唯有把病人帶進這個階段,並且在這個時期裡,成功地完成“斬癮除根”的“換心”工作,我們“除癮”的過程才算有了功德。

催眠療法(HYPNOTHERAPY)使用催眠術的目的在於尋求與潛意識直接對話的捷徑,也是一種維修潛意識,重塑人格的最佳途徑。

我的做法是在催眠中,帶領他們重新走一遍那充滿挫折與創傷的人生,同時做修補的工作,並且教他們學習使用正確而有效的心理自衛機轉。

只要懂得催眠,又肯花時間,做這個工作,其實比剛開始時輕鬆得多。在催眠中,我主要的工作是:

1、尋找他們內心掙扎的主因。

2、重新檢討他們痛苦的理由,增加對痛苦的忍受程度。

3、讓他們看到發生偏差的地方,加強他們採行另一條路的動機及理由。

4、帶領他們面對恐懼,給予他們力量去克服它,在催眠中,通過假想的經驗,讓他們嘗到戰勝恐懼後的那種快樂的感覺。

5、教導及給予力量讓他們去自衛自愛,養成獨立自主的人格。

6、面對他們的多重人格,幫助他們選擇最有效、最適合的角色,而且要擇善固執下去。

7、設法使每天的行為都合乎宇宙人生的道理。

8、找到並懂得使用自己潛能裡的偉大力量。

十多年前,我開始在加州執業時,心裡多少為眾多藥物濫用者而擔心,又因不瞭解門路而無法建立良好的“治療性聯合”,覺得有極大的挫折感。

隨著經驗豐富,就變為得心應手,也逐漸領悟到醫治的訣竅。

這種把所謂的壞人變好人的工作,是項艱巨而繁雜的工作,對治療者本身而言,常常是得不償失,吃力不討好的,相形之下,所得的回報與付出的心血實在令人非常氣餒;常常把自己搞得心力交瘁,生命進入危機,幾次心灰意懶,甚至連自己都會想不開了,只剩下一絲宗教家的熱忱,繼續支撐下去。

然而一個人在經歷磨練之後,總該得到一些創見,我發覺先經過以上的步驟後,再以催眠術墊底治療,的確是非常有效的“斷癮”或一勞永逸的“除癮”之道,如今將這些經驗提供出來,也覺得過去那些磨練沒有白費。

前世催眠(HYPNO—PASTLIFE—THERAPY)在一九八*0年代初,我對前世催眠療法,不但沒有概念,也相當排斥,所以從未想要去嘗試。

直到八十年代末期,我開始改變對它的態度後,雖然偶而使用,但還是很少有機會用到藥癮患者身上。

現在舉一次印象深刻的例子,供大家做參考。

這個病人是一名女性墨裔美人,有趣的是,在她的兩個前世裡,都是以男人的形體出現,讓我咄咄稱奇,所以特別記得她。

這名女子名叫費婷,我第一次看到她時,她二十八歲、未婚、理學碩士。

兩年前從研究所畢業,正要開創她的前途時,醫生卻宣告她得了紅斑性狼瘡之病,從此即為病魔所困,飽受一連串的頭痛、神經痛、癲癇、憂鬱、恐懼、失眠等症狀的煎熬,而且日漸嚴重,一下子用了很多止痛藥、鎮定劑,及街頭毒物(泛指一般毒品)等。

她來找我,並不是想戒除毒癮和藥癮,而是想從我這位東方醫生之處得到心靈解脫的秘訣。

但我還是戒了她的毒,減了她的藥,然後要她每兩個禮拜來一次,做心理治療,結果她的病情是穩定下來了,可是卻無法解除她的頭痛,三年之後,她覺得不對勁,詳細檢查之後,又被送去開刀拿掉腦膜瘤。

她的多災多難令我感動,但其堅強勇敢又令我讚歎。開刀後,她仍繼續在我的門診做心理治療,一直到我離開美國為止。我曾對她做過一次的前世催眠。以下就節錄一些催眠過程中的對話與記事。

核爆淪生錄問:“你現在看到什麼?”
答:“(Mushroom)。”

問:“什麼樣的磨菇(Mushroom)?”
答:“就是那種Mushroom。”

我實在無法聯想到她在講些什麼,所以再問她:“你能不能把詳情說明一下?”
她說:“我想你應該知道那種大爆炸後的菌狀雲,我一直看到那種Mushroom,好亮好亮,哦!我頭好痛!”

問:“你現在在哪裡?”
答:“在山坡地上走……我……我……好難過,好像快要死了。”

很明顯的,她是被暴露在核子爆炸的災區裡了。

問:“你現在要去哪裡?”
答:“我也不知道,好像當局曾廣播要我們疏散,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……頭痛死了。”

問:“你知道你在哪一個國家嗎?”
答:“你不是明知故問嗎?這是我族人的土地,被這些白人佔領了,這個時候竟然弄出那麼大的雲層來,太可怕了……?不要再煩我了,你真的好煩,你知道嗎?”

我也被她罵呆了,回駁說:“你一向是一位很溫柔的女孩子,今天怎麼變得這麼不耐煩了?你不記得我了嗎?”她的回答更讓我感到渾身不對勁!
她說:“你真的是好無聊,什麼女孩子不女孩子的,我是如假包換的印地安‘男’勇士!”唉!我是真的看錯“她”(他)了,這一下我變乖了。

問:“你現在在哪一州?”
答:“內華達(NEVADA)。”

問:“今年是哪一年?”
答:“一九四八。”

問:“對了,我還不知道你的大名。”
答:“好久沒有人叫我了,以前他們都叫我紅壯牛。”
(他先用一個我聽不懂也記不到的唏裡嘩啦的大名,然後翻成RedStrongBuffalo的意思來)。

問:“你這個生命是怎麼結束的?”
答:“我回到我們老祖宗過世的地方,身體逐漸衰弱而死的,我現在可以看到埋葬身體的墓穴了,我在飄了。”

問:“這是哪一年發生的事。”
答:“一九五*0年。”
(她今生是一九五四年出生的。)

問:“你去世時多大歲數了?”
答:“三十歲。”

問:“我能不能再問你幾個問題?”
久久沒回答。

問:“你對這一生有何感想?”
答:“沒有,它只是另外一個生命的延續。”

問:“既然這樣,我要你再去看到跟這個生命有連貫的其他生命。”於是我要她到另一個時空中尋找關聯。

獅口記問:“你現在看到什麼?”
答:“我正在和人家決鬥。”

問:“對方是誰?”
答:“哥薩。”

問:“到底發生什麼事?”
答:“我們兩人是為一個女孩子在決鬥。”

問:“哪個女孩子?”
答:“芳汀。”

問:“芳汀是誰?”
答:“一個讓我心念大動的女孩子。”

問:“你是男的?女的?”
答:“當然是男的,我是馬其頓來的第一勇士。”

問:“你叫什麼名字?”
答:“艾力士。”

問:“你平常做什麼事?”
答:“替百夫長做事。以前替他管理武器,也曾幫他打仗,救過他的命,他就把我帶到羅馬來了。”

問:“在羅馬,你還做些什麼呢?”
答:“做百夫長的管家。”

問:“你來羅馬多久了。”
答:“你不要再問了,我很緊急,必須先去把哥薩打倒。”

我要他很快地去看到決鬥的結果。
她說:“我打贏了,哥薩死了。”

(哥薩是一名羅馬兵,被一個馬其頓人打死,這件事極為觸怒當局,於是艾力士被抓起來,成為罪犯,原應立刻判處死刑,但是他的主人百夫長為他請求,乃改為發落成真正的奴隸,戴上腳鐐,被人到處販賣,他的主人百夫長只是個小官,無力完全保護他。)我要他進入下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上去。

她說:“我覺得我快要死了,我被主人打得遍體鱗傷,他們每天都毒打我,以供他們娛樂,每當晚上他們要作樂時,照例會用皮鞭抽打我,今天我又被抽打了十二鞭,我想我快斷氣。”他沒有斷氣,有一個僕人放開了他的鎖鏈,他逃跑了,但是跑不了多遠,躲不了幾天之後,就被抓回監牢去了。

這時,救他一命的那個百夫長早就死了,已沒有人可以替他說情。於是他被判與獅子同監。

這是羅馬帝國的偉大發明,把死刑犯做最後的價值利用,讓人民看到這些既可憐又沒有武器可自衛的人,活活被獅子咬死,血淋淋地當做獅子的美餐,以娛樂人民,一來警戒人民不要犯法,二來用以鼓舞士氣。)她說:“我這時已經相當瘦弱,不像以前那樣強壯,跟我在一起被丟在坑裡的還有一群人,好像是一家人,大大小小有六、七個,他們好像都不怕,都在唱歌。”

問:“那個坑有多大?”
答:“相當大,大概可以同時容下兩百人站在裡面。”

問:“你能不能講述一下周圍的整個情形。”
答:“情形很簡單,我和那些人都被丟在坑中,上面有看臺。”

問:“上面看臺上有很多人嗎?”
答:“擠滿了人,我看到芳汀了,她也在看我,她好像認不出我了,只用呆滯的眼神看看我,又看看那一家人,沒有絲毫關懷的表情。”

問:“你可以喊她啊!”
答:“我的聲音太小了,她聽不到,人群太吵了,喊她又有什麼用呢?”

問:“你離獅子出來的洞口近不近?”
答:“我站得最近,我是一名勇士,馬其頓的勇士是不怕死的。”

問:“你不害怕嗎?”久久沒有回答。
答:“停一停……獅子洞的柵門移上來了,一頭公獅先跑了出來,正對著我看,看臺上的人也開始喊叫了,我做好了要搏鬥的姿勢,獅子竟望著另一群人沖過去了,我無暇看結果,因為還有好幾頭要衝出來了……有另一頭公獅沖向我了,一下把我沖倒,我扼緊著它的頸項,它又一摔把我摔倒,在我來不及擺好姿勢之前,他已一口咬斷了我的頭,我就倒下去了。”

……

問:“你知道這事發生在哪一年?”
答:“不知道。”

問:“怎麼會不知道呢?我是說西元哪一年?”
答:“不清楚,什麼西元不西元的?”

問:“我要你回到你的超意識裡,試著用你的超意識算算看。”
答:“應該是一一三年。”

問:“你現在在什麼地方?”
答:“我已經浮起來了,在空中飄,看到那一群人也飄起來了,被一名白衣聖者接走了,底下四、五頭獅子還在啃著屍體,我已經看不出哪個是我的身體了。”

問:“那些觀看的人呢?”
答:“仍然在那裡叫,有些人走了,我看到芳汀了,她在流眼淚,我想她知道我已處死了,我飄過去安慰她,但她聽不到我,也不理會我。”

良久,她又說:“我得走了,有個力量(FORCE)帶我走進光裡了。”我說:“我要你離開那個地方,回到深度的催眠狀態,回答我幾個問題。”問:“你在今生這一世有沒有見過芳汀?”答:“沒有。”

問:“哥薩呢?”
答:“他是我的內科醫師——鐘斯醫生,是他告訴我得了紅斑性狼瘡的,就醫生的標準而言,他對我一向不太盡心。”

問:“你的朋友百夫長呢?”
答:“他是我外公,我們兩人一直有來往。”

問:“從以上所看到的兩個生命,你學到了什麼?”
答:“生命是連續的,我們應該珍惜每一段生命,我不該因為愛一個女人,就隨便以生命做賭注,以致幾世都要因為無端地失去生命而痛苦。

無論如何,今生我都要好好地愛惜剩餘的生命。”

“一世錯,世世錯”,有這個道理嗎?由此可見為什麼正統的宗教家都勸我們要博愛、要慈悲,因為這種愛、恨的衝突對我們的生命所造成的建設力或破壞力,是我們用幾世的生命做抵押也無法彌補的。

無論如何,她這一生算是解脫得道了,在最後一次見面時,她不再碰毒品了,雖然她不時仍須使用一些輕鎮定劑,但心靈已得到當初所期盼的解脫。

展望到目前為止,我在臺灣也以前世催眠治療過十八名毒癮病例。

一般來講,他們在前世大都承受過不名冤屈、欺騙,經歷著極大痛苦或被欺侮等等的經歷。

今世的藥癮、毒癮,多少與這些不尋常的經歷有關。

在做過一次至三次的催眠後,他們的心境都比較平靜,在三至八個月後的電話追蹤發現,只有一名回籠,其餘十七位都安好無恙。

我想前世催眠對毒、藥癮的效果不至於這麼好,可能的解釋是選擇催眠治療的人原本就是症狀較輕的病人。

但至少也說明了前世催眠可用來治療藥癮,卻是不爭之事。

另外,我也在嘗試開創新的催眠方法,用來判斷他們的預後,(注:預後是指病情穩定之後可能在痊癒的情形。)以求事先篩檢、推斷將來繼續被這些毒品所苦的機率。

此種新做法,由於比較難以理解,亦不屬於本書的範圍,暫時不便提出來討論,有待將來例證更豐富、資料更充實之後,再以其他專文報告出來。

五、預防

在醫學上,對於任何一種疾病,如果沒有辦法有效地加以預防,則表示對此種疾病的瞭解並不完全,目前對藥、毒癮的瞭解即是如此。

我們真的不知道如何去預防它。然而,如果以上我們所談到的種種方法都是正確的,就可以從以下幾種層面進行思考。

1、從遺傳學及免疫學方面瞭解如何得到堅強的體質。

2、從精神分析學方面瞭解如何塑造堅強完美的人格。

3、為人父母者應知如何教養子女,以養成他們獨立自主、樂觀進取、能屈能伸的人格。

4、學校、社會、政府該如何建立一套公正平實、使人奮發向上、賞罰分明、各得其所的環境系統,使人民安樂地學習與生活。

5、從心靈學、宗教學的層面出發,推出一系列滿足人們心靈且達到最低錯誤(或稱業障)或零業障的修持方法及生活方式。

對於這種情形,有人會認為太理想化了。

但我相信人類社會將不得不朝著類似的方向進化下去,現在我們認為不可能的事情,也許在半個或一個世紀以後將會成為可能。

倘若人類生活能夠達到那種近似極樂世界的理想社會之時,保證不會有藥癮了。

六、感想

如何治療及預防藥癮,是百年樹人的工作,我們必須以精神分析所獲得的知識,正確地教、養我們的下一代,練就他們堅強健全的人格,以及對藥癮產生免疫力。

這是家庭、學校、社會、國家、宗教、政治、法律必須一貫配合的大問題,解決了這個問題,下一代才有希望。


作者:陳勝英醫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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